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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 (第3/5页)
兴的样子。 他毕竟守的时间比其他人长。我后来安慰自己。 他是在一个午后路过茶馆的。街面一时拥堵,他的军车被阻挡在茶馆门口。父亲的书正说到精彩处,有人不住叫好。他耳朵捕捉到童年时最爱的故事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讲述出来,扭头正看见那人站在桌边神采飞舞,周围坐着老少爷们抬头观听。 他花了一秒认出这个人,然后不出意料地在旁边看到了我。那天天气正好,被窗户隔开的成块阳光照射下清晰得可以看见空气中缓慢浮动的细小尘埃。灰尘随着说书的人开扇, 闭扇,轻点在桌子上的的动作而流动。阳光太强照得说书的整个人都有些反光,看不清面容。这让他一时很是恍惚。· 艳艳晴天,一群人在那无所事事,本是他讨厌的事。那天他却希望这拥堵多持续几分钟,好多听听那个抑扬顿挫的声音。车最后还是开走了。他回望一眼,对方依然没发现他。书已经讲到尾声。那人下台呷起一口茶。 晚间,着军装的人打听到我们的住处,礼貌说明来意后上门请养父去叙旧。养父推拒。一面之缘哪里有旧好叙。那人看见躲在父亲身后的我灵机一动,称茫茫人海再次相见是缘分,更何况军座还想看看小姑娘过得怎么样。 怎么也算是他托付的孩子,父亲不好拒绝,又不能放我一个人前去,于是答应了邀约。 军部设置在当地高门大户的一处宅院。宅门重重。如果不是有人指引,很容易迷路。我们被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在地图上插些小旗标。我不识得这些东西,但还认几个字。那个在旗标重重围困下的城池上面写的正是这座小城的名字。 他皱着眉抬起头,看见我养父的一瞬有些舒展。他寒暄说待客不周,却没离开军事地图的意思。我的养父双手放在前,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手腕上,礼貌而不卑不亢地点头回礼,而后垂眼既没看地图也没看他,反而侧过脸捏了捏我的手笑笑。 他不得不清了下嗓子来重新引起我养父的主意。指节在地图上扣了两下。他近乎单刀直入地说:如今形势紧迫,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我的养父这才浅浅扫了下地图。我只是一个说书的。纸上谈兵。并无高见。对方有点不悦,跟个孩子一样情绪都在脸上,不会遮掩一般。过了几秒,他才僵硬地说:饭餐已经备好。好久不见,我们边吃边聊吧。 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只有不懂眼色的我饱食满腹。父亲的筷子拿了又放。而他的筷子基本没有拿起。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后来学到的这个词用上正恰当。最后父亲看我吃饱了才站起身说:您是思念成疾。药石无医。在下也不是赤脚医生,更没偏方灵药。这么晚,我们不好继续打扰了。说完,拉我起身,作了个揖就往外走。 对方情知失态理亏没有阻拦。走在回家的路上,父亲蹲下给我擦了擦带着油污的嘴角,又捏了捏我的脸说:小馋鬼,不是你我就不用来这趟了。 然而姓虞的军长并没有放弃。或者在上次晚饭后我该叫他一声干爹。养父没有反对也没有赞许。乱世有个靠山总是好的,不为他好,也为我好。只是在交代的时候,他把这些事一律隐去。干爹偶尔会来听父亲说书。但茶馆太小,听众无非是些贩夫走卒,见到军长大驾便吓得缩在角落,枉论听书,不一会儿四散开来。父亲就收了扇子,坐在一边喝水润嗓,把眼前人当作无物。 父亲脾气温和沉稳,我从未见过他发脾气。即使愠怒,脸上依然平淡。干爹大马金刀地坐在最好的位置,被一群人簇拥,看着父亲呷了一口又一口,好像那碎茶叶是什么佳酿。两人就这么耗着,耗得茶馆老板的头上直冒虚汗,不知自己请了哪路神仙能招惹这样的贵人。 略微有些谢顶的茶馆老板打圆场。您继续吧。贵客光临。怎么歇上了?父亲把杯子放下。看客都走了。我还费什么力气。老板擦了擦汗。这眼前不是不少人吗?父亲斜瞥了一眼。干爹雷打不动地坐着,不像生气,只是执拗地等。父亲说,他不是来听书的。干爹点头。是。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茶馆老板哪敢插嘴,把两人的茶又冲了新的。终于父亲妥协了,站起来把长衫前摆一抖擞,到后院去了。干爹跟着他。两人在院内树下谈话,不知在说些什么。干爹走时看起来有几分欣喜,摸了摸我的脑袋说,改日再来看你们。 红小兵们对父亲的停顿感到不满。他们从字里行间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暧昧的气息,像是那位军长对父亲莫名的执着和纠缠,像是他们每次语焉不详的谈话。雨里雾里,神神秘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