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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溺 (第1/7页)
晶亮碎星洒满了穹盖,却仍旧照不亮山中浓似墨的夜,被那深重墨色裹挟着,如同叶叶被冻结在厚冰里的无依扁舟。 只是望着天的人望得久了,眼前便一阵发昏,密布的碎星分出重影,被吹过的冷风推着在夜海里划动起来。 这眼花缭乱的景象叫文丑终于收回了视线,摸上被夜里山风吹得僵冷的颈子,那儿有一环狰狞似虫的凸起,在这细白皮肤之上显得十足不合。 文丑出神地看着地面,盯着自土中长出的几颗细草被月光投到地上的影子,抚着颈疤的手指又慢慢往上去,在脸一侧的下颌摸到一块粗糙的陈痕。 “嘶……” 以轻柔的力道抚上去,这陈伤仍旧发出阵阵刺痛,美面的人儿蹙起一对细眉,分明是疼痛难忍的模样,却仍旧坐在风口,生生受着那利得如刀子似的山风带来的寒与痛,眉宇间却有几分凄异的笑意。 这风吹得越来越烈,直叫浮在黑河里的一轮月也挪了位置,月轮绕到文丑的另一侧,冷辉将隐在阴影里的面庞和贯通其上的长疤一起映照分明,似一道森然的视线,审视着宛如布于莹润玉器之上的长长裂痕。 那冰凉的视线下意识地捂上了残缺的右颊,不得不背身应对。 如此,面颊长疤便迎上了风口,尚处隆冬时节的山风如割人面皮的利刃,尤爱往落了疤的地方钻,似要将这半边面庞重新剖开。 文丑感到了冷与寒,正如这道长疤被刻印于自己的面颊时的痛楚一般,这点儿似曾相识的疼痛叫他在寒风里痴坐到浑身失了温,才支起冷僵的双腿返回自己的屋中去。 在风里坐了太久,血都被冻成了冰柱,文丑慢吞吞地在院中踱步,此刻已是深夜,可农家小院却并不算得上寂静,风打枝叶、雏鸡休憩时发出细碎声音,倒叫那一轮孤零零躺在群星之外的银月显得不那么孤独了。 漫步到围栏四起的院落之中,风便停歇了,落在地上的冷光也柔化成了一地的雾白色,朦朦胧胧的辉光洒在独身而行的文丑的肩上,从前被军士肩甲护着的地方,如今只有寻常人家的衣物覆盖。 满地都是柔柔的白,眼前也尽是朦朦的雾,这白色的世界让文丑觉出些冷意,他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袍,将半长的头发压在外袍里头,护住发痛的颈伤和半侧面庞。 他的另一只眼睛在雾气中继续前行,忽有一豆暖光拨开浓重的白雾,映在纸窗的橙火一圈一圈散开,从厚如墙的白光中扯出一丝空隙。 文丑止不住脚步,眼前的雾气也渐渐褪去,叫屋中捻针的人影映在纸窗上。 文丑没想到院中的另一个人也未睡去,而看那影子捧着一件软物,比之寻常男人还要宽大几分的手将那一根纤细的绣花针,蜘蛛吐丝似的在手中的织物上穿针引线,熟稔无比。 颜良与寻常男子的不同就在这儿,曾是大户人家的嫡出公子时,就好近身庖厨,明明面容刚毅身形高大,却爱做女红的细致活儿,也称得上是一桩奇闻。 然而窗外头的人断不是因为猎奇才驻足在这里的。文丑只是太久没见过这个身影在灯下做这些活计了,他像隔着遥远的距离望月亮似的,望着窗子里头的模糊人影。 而文丑并未站多久,窗里的人就有所察觉,但那人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文丑便快步离去了。 又一个冬夜被文丑熬走了大半,现下他没有一点儿困意,但还是把自己塞进了被里——知道那个人,颜良总是爱cao心的,见他这个时候仍未安寝,怕是过不久就会来房中瞧他。 他预料的不错。没过多久,一阵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便进了屋,文丑能感到对方的气息靠近他,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用看就知道那双眸中的灿金融化成了两汪热糖浆,黏黏糊糊地腻在他身上。 但文丑仍无法应对其中浓重的情意,只能以背应对,做出睡着了的模样。 榻边的人见他睡去了,又轻手轻脚地靠近了一些,怯怯抚上睡着了的人的面颊。文丑闭着眼睛,但能感到长着硬茧的指腹抚过他面上长疤,轻柔如细吻,叫他裹在被中的手都忍不住攥紧了。 当那手指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