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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万里风 (第3/10页)
提纳里坐在骑士营地外的某棵大树上等候,曲腿躺在枝桠间的姿态很有一番醉客的潇洒,蓬松的尾巴悠然地垂在树枝间摇晃,颈间的优美曲线如同黛色远山的轮廓。假若提纳里偶尔玩心大起,他会刻意屏息凝神,在赛诺走近时才从树梢间一跃而下,听对方的心跳律动如夏蝉撞碎了风铃。他们像是两条定期溯游的鱼,只有对方最清楚自己的好恶与脾性。 时光就这样飞速过去。在又一轮边境摩擦后,枫丹率先向须弥宣战。赛诺也将在此时正式授勋首席骑士,神庙的新任祭司会亲自主持这场典礼的进行。此外,按照历史传统,祭司也将随军出行,负责军队中的治疗事务与各项仪典的承办。 他不由念及自己那位木屋中的神秘朋友,忍不住在心底嘟囔:常年居于神庙中的祭司,可有那位友人十之二三的远见卓识? 这样想着,赛诺已然大步迈入营地。祭司站在营地正中,身着繁复的礼服,有一对高耸的大耳朵,看向他时眼底深藏一抹促狭笑意,就像刚在附近的某棵大树边落定:“你好,我叫提纳里,是神庙的新一任祭司。” 最初的战役并不能称得上顺遂,前线的战报如雪片般飞回后方的大营:对方的兵力远超预期;敌方的后援迅速补足;我方的侧路骑士遭到地方包抄,双方交战升温至白热化…… 提纳里反复翻看战报,若有所思,随后从桌前坐起。传令兵惶恐地看着换上便装的提纳里:“祭司大人,我们是否应该更相信首席骑士一些?” 然而提纳里只是擦拭着月白的长弓,对满脸担忧的部下从容地笑了笑:“不必担心,我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我对兵法的绝大多数理解,还是他教给我的。” 在那之后,提纳里带领一小队骑兵深入腹地,将敌人的大后方冲散。骑士主力借此良机发起攻势,进一步瓦解了敌方队伍。赛诺的用兵之道素来为人叹服,每一道战略部署都暗藏玄机,即便没有战役中后期的神兵天降,骑士们依然相信他会带领大家走向胜利;而提纳里的这步险棋更是将伤亡人数降到了最低,大大推动了战役的进程,数十年后仍被作为制胜奇策的典范,在军理教材中占据了足足三个版面的分析与研讨。 告捷的战果将兴奋之情迅速传遍整个营地。醇厚的美酒从长桌的这一头摆到那一头,喷香的烤乳猪上挂着晶莹的油滴,鲜嫩多汁的火鸡散发着诱人的迷迭香气息。战士们捧起甘醴与瓜果邀请两位大英雄一同庆功,却在见到帐中景象时,险些惊掉手里的餐盘。 他们杀伐决断的首席骑士,在大军压境时能够举重若轻,却在清理皮rou伤的时候绷紧了脸、挺直了脊背,乖巧得像个自我检讨中的学前儿童;而他们敬爱的祭司正在边上药边喋喋不休,再精巧的连弩也要为这惊人的嘴炮水准礼让三分。绞紧绑带时,祭司大人更是堪称袖中生风——显而易见,这动作里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能耐的?独自面对五个精锐前锋,把重任都扛到自己一个人身上,就不能稍微为自己想一想?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赛诺并没有因为受到责备觉得不满。恰恰相反,他的心脏跳得极快,在耳膜上响成一片越发清脆激昂的擂鼓。他擅长在旷日持久的战役中做出精准判断,抓住每一个突进的时机。但他始终缺少一个能够与他巧妙配合的副手。他近乎迫切地直视祭司的眼睛,问道: “那么你会成为我的后路吗?” 提纳里利落地用弯刀划开多余的绷带。收刀入鞘之时,恰有红蜻蜓掠过营帐外浮光跃金的河面,也在他眼底荡开了一圈圈温和的涟漪: “我正是为此而来。” 自此两人便定下了分工:赛诺在前方以迅猛的攻势撕开敌人的阵型,提纳里则在后方稳定局势,不时佐以爆发式的突袭进一步瓦解防线。无论是提纳里挽弓时的骁勇,还是他在阵前的沉着与可靠,都能令身经百战的神射手自惭形秽。有时骑士们甚至会忘记,他们的祭司本该远离硝烟与战场,而是终日同药草和病患为伴。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之下,须弥一举扭转长期的颓势,将入侵的外敌击退到边疆的城墙外。人们在漫天花火下畅谈着旧日的胜利,祈愿着来年的平安。新岁的钟声却在敲打着提纳里,距离他预言的不祥之日,只剩下不到三年的时光。 提纳里以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但直到赛诺掀起帘子向他走来时,桌角的羽毛笔才陡然跌落在地。赛诺的举动本身并不难理解——欢饮达旦之后,人们总会把喜讯迫切地与亲近之人分享,或是干脆以缔结良缘的方式获得新的亲近之人。就像吟游诗人拨动着星铁弦传唱的那样,斩杀巨龙的勇士总要在众人的祝福下亲吻公主的手背,故事才称得上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