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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次坠落(清水邪门梦向) (第4/4页)
,你看到的我是睡着的我,当我醒来就会回到那个世界。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那么温柔,认真,长长的睫毛像轻轻颤动的蝴蝶翅膀。我想,也许他现在其实是清醒的吧。 我问他,那你想回到真实的世界吗? 他怔怔地愣了一会,在我准备转身的时候,慢慢地、坚决地摇了摇头,然后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晚安,医生。 我没有再纠正他。和一个病人辩论是毫无意义的。也可能是因为,我那一点开始动摇的心。 晚安。 1228号的情况变得更糟了。 他还是会坐在庭院的长椅上,但大多数时候只是仰着头闭着眼睛。 他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冬季到来的时候,我推着他去看了海,是他没有看过的那一半海。隔着临崖的最高的那扇窗户,海浪声大得吵闹。 你听,海浪的声音,像一首歌。 他的声音像嘶哑了嗓子的少年。 我想唱给你听的,但我已经忘记怎么唱歌了。 他转过头,看向我,缓慢地眨了眨长长的睫毛。 下次吧,我说,等你想起来的时候。 他笑了,下垂的眼尾一瞬间飞扬起来,我从没见过他的这种笑,率性的、灿烂的、纯粹的笑容,连同他残破的纹身、他陈旧的伤疤、他瘦骨嶙峋的躯壳都变得鲜活。 他说,谢谢你,医生。 我说,我不是医生。 他凝视着我,但这一次是不一样的感觉。有一件事我想趁忘记前告诉你——我等了好久,才等到心软的神。再见,医生。 飞鸟张开了翅膀,今天没有风。 我喃喃低语,再见,1228号。狡猾的骗子。 我想我大概听到那是一首什么样的歌了。 飞鸟带着笑坠了下去,投入一片灰白色的梦里,溅起云朵般的水花。 那首歌的名字,叫作自由。 我的名字不需要被提起,他们都叫我医生,但我不认为一个负责执行安乐死的人有资格被称为医生。 区长找到我的时候,是1228号来的第六年,他的治疗报告显示前五年的精神治疗没有任何正向进展。 1228号现在在你的监管区吧?他清醒的时候你问问他,要不要选择切除前额叶? 我看着手里的报告,里面按日期排序夹着一叠鲜血淋漓的照片。 我问了他,要不要回到真实的世界。 他很清醒,一直都是。 和下区的安定相反,上区有两间执行室,一间在地下,一间在顶层。我工作的地方建在让病人最接近天堂的高度,是出于院长奇怪的善意。 我不知道人会不会有来生,会变成幽灵还是星星,如果会有,我希望1228号会变成鸟。就变成乌鸦吧,没有漂亮的外表,没有高尚的性格,收集喜欢的东西,在街道上自由地蹦跳,吃什么都很开心,和朋友一起大吵大闹。 而我会下地狱。 在大雪覆盖荒芜孤岛的时候。 我是个刽子手,我谋杀了自己的感情。 蒲公英结果了,我吹散了一朵,它在风里,慢慢地越飘越高。 看,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