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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雨 (第1/6页)
一场雨持续了几乎三天。 进入七月后,这座城市动辄黑云压城薄暮冥冥,随时随地都能等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纯阳理工大学几乎在这座城市最老的一个街区,整条街道被粗暴地一分为二——待拆迁区域与学校校区,下水道明显老化,排水不畅,来往的车轮碾过马路,积水就朝四周泛滥开来,很快又翻卷着回涌,漩涡旋转的轨迹如同某种不可具体陈说的命运,逼仄、沉重、澄澈、脏污都混为一谈。 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在走,暑假放了近两周,学生和教职工早就走得差不多了,连带着附近做学生生意的商贩也消极怠工。风吹得一整条街的树叶都像是在泥沼里飘摇,路灯光线昏黄,一条街望过去像是陷入了某种泥泞混沌的梦境。 李忘生在实验室里满打满算呆了近三十个小时,推开教学楼大门的这瞬间几乎有种刚从异世界传送来的错觉。雨水兜头而至,楼前的草坪最近在翻修,草皮都赤裸裸地露在外面,此刻被雨淋的泥泞一片,踩上去的触感几乎像是陷入沼泽。路灯晦暗,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明明举着伞,仍然有种赤手走在雨幕之中的错觉。 也不是冷,这种季节,天气再恶劣温度仍然不会低于二十五。但雨水接触皮肤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一种很模糊的、发着黏的潮意。李忘生缩了缩脖子,正想掏出手机叫网约车,下一秒被人揽着肩膀从身后勾了过去。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但这并不影响李忘生一瞬间心脏狂跳,或者说跳动得更厉害,谢云流靠得太近了,让李忘生有种自己被严丝合缝地搂在对方怀里的错觉,他的背没什么阻碍地抵在后面的人的胸膛之上,轻薄的衬衣亦无法十分有效地隔绝对方的体温,那种紧挨着胸腔震动的频率让他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跳。 “一起走呗,师弟。”谢云流的语气倒不像是在商量,“我刚把实验室每个柜子抽屉都翻完了也没找到第二把伞,还好我跑得快追到你了,不然今天只能淋雨回去了,好惨。” 他语气轻快得让李忘生很难听出究竟哪里“惨”了,甚至笑意明显得都有点轻佻了。何况他搂着自己肩膀的手始终没放下来。李忘生喉咙有些发哽,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师兄,我这把伞有点小,还是太阳伞,防晒的……不过我们可以一人撑一半。” 话刚说出口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一个好字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又要说一堆废话——为什么谢云流永远有这样的魔力?在他身边自己就是会不自由主说蠢话、干坏事、大脑失控、乱做选择。 “是吗?”谢云流勾着他肩膀的手没放开,反而搂得更紧,“一人一半什么道理啊?你淋一半雨我淋一半雨,四舍五入就是谁也没淋雨是吧?你这个学历会不会有点太水了,还是项目负责人呢。” 他好像在这种对话中找到了某种顽劣的乐趣,但显然不可能持续太久。谢云流看他急得脸都有些红,笑道:“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搂紧点,伞不就装得下了。” 雨当然还在下。 雨势依旧生猛且毫无退意,落在伞面的声音清脆,雨水砸在皮肤上几乎是一种痛觉。到处都是蒸腾而起的蒙蒙雾气,一整条街被滂沱雨点砸得支离破碎,骤雨迷城,更显得萧条空旷,已经彻底看不清雨的轨迹,只知道自己在水中艰难行进,没有人会想在这样的地方多停留一刻。雨太大,伞基本失去了庇佑作用。行至半路,超负荷工作的太阳伞终于被忽然而来的一阵狂风吹断了伞骨。两个人只好在更加紧密地挤在这一把飘摇的破伞底下。谢云流借机把师弟搂得更紧,皮肤隔着湿透的衣料贴在一起的怪异触感忽冷忽热,却依然勾得他心口怦怦直跳。毕竟平日里那些和师弟状似无意的肢体接触,总是一些稍纵即逝的隐秘快乐,这样冗长的、亲密的、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刻好少,让谢云流很难不去珍惜。 而李忘生被谢云流这样妥帖地护在怀里,心中却觉得平稳得仿佛周围一丝风没有了。 实验楼离宿舍楼有段距离,步行要近二十分钟,今天下雨,就走得更久,好不容易回到宿舍,两个人基本都淋得差不多湿。谢云流一边收伞一边让李忘生先进了洗漱室。后者倒也没推辞,雨水到底和普通的自来水不一样,黏在身上并不好受,花洒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