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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暗香 (第2/2页)
心头一惊,看着她,这显然不是长寿之象。 她一头鬓发散乱,钗环委地,双颊酡红,身上醇厚的酒气和凛冽的寒香扑鼻而来,那是一股太过熟悉又久违的气味,霜雪的冰冷、草药的苦涩和薄荷的清新,灵澈一瞬间失魂落魄,仿佛周遭被一场阴沉的迷雾笼罩,被剥夺所有光明,颓然跌坐在地上。 如此高度,纵使李琼奴身轻如燕,强烈的撞击还是让灵澈的双臂传来一阵钝痛,他觉得肝胆俱裂,而怀中的她安然无恙,一双乜斜的醉眼打量着眼前这个满目慈悲的僧人——他的眸幽深如一潭止水,可慢慢泛起波澜,似乎在忍痛。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身躯颤颤巍巍的,似乎比被狠狠砸击的他还力不能支。 他们的目光短暂的交汇,又飞快地彼此移开。 灵澈微蹙双眉,娓娓道:“女施主,人生虽不过如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但仍值得一往,青春正好,何必被生死萦怀,以至于寻死觅活,令亲者牵肠挂肚?” 李琼奴乜斜了李叔裕一眼,从齿若编贝的牙缝里挤出一句:“亲者?恐怕是仇者吧。” 她阴郁地回眸,给他一个苦涩的笑靥,他盯着她周身——她的裤管被风绾起,双足上的镯子活像一对镣铐。 那只白猫安然无恙,飞快地跑到李琼奴脚边,被她一把抱起,很快便响起惬意的呼噜声。 “猫果然有九条命。”灵澈跌倒在砭骨的春风里,不明白自己这样伸手去接她,是出于下意识的谄媚,还是悲悯终生的慈悲。 他搓碾自己刚才那不慎逾矩的指尖,只闻到脂粉的香气,他大惑不解,回想她的脸,那是一张全然不施粉黛的脸啊! 灵澈从怀里拿出手帕,递给李琼奴,李琼奴弯腰接过,虽满腔感激,却赧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看向地面——忽然注意到那琴,灵机式样,峨眉松木,金玉琴徽,冰蚕丝线,通身洁白如雪。 如此神品,经这一摔,七弦皆断,灵澈忽然将目光落在残琴之上,不顾双臂麻木,茫然地伸手拂弦,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宠物,仿佛这样就真的能让琴弦恢复如初似的。 李琼奴看出他眼神中隐隐的痛惜,也许,那是他毕生最珍爱的琴。 李叔裕抛了手杖,踉跄着走向李琼奴,一把将她搀扶起来:“傻孩子!你让为父担心死了!” 灵澈咬紧牙关,只有眼睛能自如流盼,这才看清李琼奴的全貌,他的手指仍在徒劳地抚着琴弦,直到手指被锋利的琴弦割破,将整个琴面浸染。 李琼奴登时俯下身去,将那方失而复得手帕再度交付出去:“高僧,断弦难续,可故剑情深,我定会赔给你新的琴弦。” 灵澈将手帕绑在指头上,若无其事的语气:“无妨,郡主不必担忧,只是身外之物罢了。” 李琼奴回首掣住李叔裕,神色却是漠然:“父王,幸得这位高僧解救,孩儿无恙。” “呆和尚,你立了大功了!”旁边的门客大呼小叫,向他道喜。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叔裕慷慨道,“快,将松涛馆快速洒扫出来,再请太医给这位大慈大悲的圣僧诊病!” 李琼奴笑着看灵澈,忽然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