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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心道,自己应当握住那柄剑的。 但他没有动作,像是被死死钉在了原地一般。贾诩满意地笑了,温和地望进了他的眼睛,希冀与留恋已经没有掩饰的必要:“奉孝,不要忘记我的话……来生、我会在炊烟里与你相见的。” 他手上那把划破他喉咙的剑掉下来,撞在树干上发出“叮铃”一声响,最后掉进了河里。喷涌的鲜血洒落在柳树下的泥土,溅进了河水里。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然而还是紧紧落在了郭嘉的身上,即便涣散得已经看不清郭嘉的模样。郭嘉说不出来话,也没有眼泪,只是怀抱着他跌坐下来。他的双手沾满了贾诩的血,他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已然完全升起,映得河水金光粼粼,流向远方的河灯再也看不清一点了,才慢慢收回了目光,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替贾诩擦掉了落在脸上的血。 他看不见日出了,残阳永落。 郭嘉起身的时候,险些腿一软又栽倒下去,勉强稳住了身形才发现面前站了一位老妪,面含担忧与惊恐:“公子,你还好吧?哎呀呀这怎么死了人呐……” 郭嘉对外人总是笑意盈盈的,然而此时此刻却笑不出来了,他摇了摇头,垂眸蹲下了身,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婆婆莫怕,这是……内子。” 他抱起贾诩——其实有些狼狈,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贾诩的长发垂在他的手臂边,颈上的伤口已经没有血液涌出了,但他从血泊里把贾诩抱起,贾诩整个人都滴滴答答地滴下血来,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看上去十分可怖骇人。 “婆婆,我要回去了……莫要担心。”郭嘉的目光有些迟滞,抱着他直直向外走去,“还请不要将此事声张。” 说罢他也听不见身后的呼喊了,只是行将就木地带着贾诩沿着河边走了很久,直到有人叫他,他才如梦初醒地转头过来,不远处是微羽在唤他:“祭酒先生!” 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打湿了他的衣裳,微羽下了马车撑开伞,向他跑过去,将他遮在了伞下:“先生,殿下先前让我跟随您行事,”他的目光落在了贾诩脖颈上的伤口,“殿下他……” 他不忍心再说下去了,郭嘉看了他一眼,再看向贾诩灰白破碎的面庞,嘶哑地喃喃道:“我要送他回家……” 然而他再迈出一步,便毫无预兆地昏倒了。 郭嘉昏倒了一天一夜才醒来,此后又病了很久。 他本就身体不算好,又受了刺激,淋了雨,体力不支昏倒在河边,最后还是微羽带郭嘉回客栈安顿,又订了一副冰棺安置贾诩,又过了几天,等郭嘉的精神有些起色了,才准备起程返回秦都。 郭嘉总是郁郁寡欢。 他的精神并不好,有时半夜惊醒,身边只有一片冰凉,唯一摸到的有温度的东西,大抵只有偶尔从门缝溜进来的糯米盏。更多时候他根本睡不着,一阖眼便见贾诩巧笑嫣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转眼又自刎江上,血洒江水。他睡不着,就只好抱着猫坐在窗边,加倍地用烟草和醇酒麻痹自己,在天际将明未明的时候才能入睡一小会儿,过不了多久又醒转——他有时候会心生怨恨,怨贾诩这样心狠,狠心地抛下他长留于世,然而很快他又否定自己。 他的文和明明那样心软…… 在他又一次浑浑噩噩地点起烟草,燃起星星点点的火苗的时候,糯米盏却跳了下去,扯住了那个贾诩送给他的平安符囊,一面转着圈一面冲他叫。 郭嘉刚要解下来给它,拿在手上却发觉厚度似乎不太对,好奇心驱使下他打开了那个符囊,是一封信。 吾爱卿卿,见字如晤。 自知临秦,欺瞒甚众,承恩卿卿不弃。彼时诩身负染冰,为兄长图谋,无颜诉之。今者人寿将尽,恶业难消,只盼卿卿与兄长皆万安,故撰此书。 诩幼居楚宫,亲母浣衣者也,及三岁,身逝魂消,楚皇毋怜,唯兄长关照切切。兄长世之奇者也,因许己身,换兄长万世功业。及弱冠,楚皇令诩至秦,间五年,秦之广陵王者,亦同道者也。然期楚皇昏聩,黜兄长而立幼子,兄长出走,至秦至今。往日暗者,汝吾父兄母姊,毋不苦矣。今者见明,吾愿唯二,一愿天下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