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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两步沈山山就叫我回去,别送了,“你惯常爱迷路,别送走我又回不来了。”我站住,想了想同他说:“今后他们再叫你,你只说读书没空来便是,总归这儿蹴鞠也没意思。”他身影顿了顿,逆着日头看了我片刻,旋即舒开眉心笑:“也好,总归现在,你有人陪了。”然后他同我告辞,转身跟着宫人走了,一手垂提着蹴鞠的穗子,背影好似个败战的将军,倒提了一把生锈的剑。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是天下地上人世间第一大混账,若不是皇上叫上我回东宫去,大约我能立在玄德门前头没出息地哭出来。【廿伍】那夜侍读我将墨研得坑坑洼洼,以致皇上落在读悟中的字都坑坑洼洼起来。虽我惯常将墨研得不怎么样,可那般奇绝的尚且还是头一回。皇上好似这才终于觉出什么不对,扭头盯了我会儿,好脾气地把他手下全是墨渣的一页读悟团起来扔了。“你心里究竟装着什么事?”他一边另铺就一张纸,一边问我。我好生研了两下手里的墨,最终还是心烦,忽而有些不管不顾道:“我不想给你做侍读了。”皇上顿时搁了笔,神情好像在笑我这没来由的赌气,“那你想给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我想回家去。”我又把墨研了两道出来,是两道黑黢黢而不交合的线。下一刻皇上突然起身把我堵在书柜上,捏着我下巴在我唇上吻得辗转而凶狠。他笃定道:“稹清,你身在这宫里就是我的人,别想就这么跑了。”【廿陆】那便是皇上第一回亲我,我吓得根本不敢看他,又实在挣脱不开,只敢落目在他身后桌案上,全身抖着一句话都讲不出来。那瞬我忽有些绝望,直觉睁目即黑,贯耳皆狂风。这是被自己的陷阱布进去的那种绝望。桌案上乌墨砚台翻在汛白的宣纸上,被我研出的两道墨线搅浑成一团洒在一团白净之中,乱得要死。“稹清……稹清。”他将我脸拗过去看他,一容的俊逸柔化作难得的踌躇。“稹清,你心里想的往后要的,我能给你——我都能给你。”【廿柒】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是刻意同他亲近的。可我要的并不是这种亲近。我心里装的事情,是我一直都知道我爹是真要反的。我要的只是让他在我爹真反了之后能饶了大哥、二哥和我爹性命的那种亲近。【廿八】不过如此看来,好似我要的亲近,同他给我的,又正该是同一种。我突然不知道傻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他。第7章山色有无【廿九】身为佞臣贼子,我自不可能真赖在皇上宫里不走,四下都是眼睛,他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皇上没同我亲近多少时候,一则我总絮絮叨叨推诿开更近一步,二则我身上洗过却仍旧有股讨饭的味道。他不强求,一如多年一样,只趴在栏杆上笑话我邋遢,我唉声叹气怪他清早将我提来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