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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千里扶棺 (第1/6页)
长夜冷寂,霜月飞寒,一行车马在幽谷山涧中缓缓流动。这是一班送丧的灵队,规模不大,却也不小,队前一人骑马肩扛铭旌前导,其后四名力士合力扛起冥棺步行,再后则尾排着六辆轺车,一字拖开,缓慢前行。队伍中御奴、力夫、马夫、贵人皆着丧服,各司其位,只有一斩缞少年不事车马,侧身扶棺而行。 这少年低垂着脸,孝帽上的粗麻在月光下遮住眉眼,孝衫下一身净白的窄袖长袍,浑身不饰一物,腰间却配一把六尺长剑,剑首以玉刻异形镂雕龙纹,龙嘴处衔一颗红宝石,剑柄直而略长,以黑色丝缑平缠,下面托着一枚错金银兽面铜剑格,整支剑平收在薄如蝉翼的黑漆菱纹剑鞘中,鞘上的剑璏、剑珌均为玉制,鞘身光滑,如泛铁光。 车队终于行至歇脚旅店,车夫配合着主人家一一安顿车马,那口灵柩则被少年一路抬入了自己的客房。一直坐在首辆轺车上的贵客打点了过夜费用,众人便都四散回自己歇处。共有两位上宾,一位是付钱的贵人,一位是扶棺的少年,分别住进两间单房,其余御奴车夫,均只住大通铺。 少年回了客房后,洗漱欲睡,却听见窗外有细细簌簌的声响。少年心下提防,蹑手攥紧长剑,和衣假寐。窗外忽支起一个黑色人影,浑身黑袍劲装,和夜色融为一体。他蒙着面,少年不识其貌,并不声张动作,只在被子底下默默推出了一截剑身,静观其变。 黑衣人一个旋风滚将进来,少年拔剑,大呼一声:“好身法!”随即挑剑直刺,黑衣人一个侧闪,翻到他近处想去夺剑柄,少年转剑回防,方才看清黑衣人身上并未佩剑,于是大开大合地猛攻过去。明明擒住他应该很容易,可他又极了解少年所使的功夫,每一次都恰好藏至他剑锋偏处,待他将家传的四十八式“江虎剑法”使至二十四式时,那黑衣人竟看出了他出剑的顺序,横翻躲过了他拿手的“二虎夺路”。少年后退,横剑捏诀,心知此人对他本门武功熟悉至极,不能再用寻常路子去对付,便在下一招时忽地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将向右削的剑势改为向里压,长剑一横,逼得黑衣人退至墙边,又一撇,挑掉了他脸上的面纱。 面纱之下,竟是一张清俊秀逸的脸。眉间双眸一点如漆,面若春花,唇如丹霞。看清楚了来人,孙策瞪大眼睛,想要惊呼,又念身处旅店,怕惊动了他人,忙压低嗓音道:“公瑾!”话说出口,他又皱起了眉,恶声道:“三日不见,难道连你也都……?!”他长剑横收,全压在黑衣男人之上,两个人靠墙而立,身形缩成小小的一团。阴影之下,少年人的眸子里如冒火光。 周瑜道:“我怕你一路凶险,特地潜逃出城来帮你。”孙策虽并未全信,剑仍横放在周瑜颈边,但眼底犹豫,也已毫无戒备之色。他要将情况弄个清楚,又问:“袁术看周家如此之严,你是怎样逃出来的?”周瑜说:“我称病藏在房里,半夜偷跑出来。”孙策看他神色如常,不似说谎,便很快放脱了桎梏,任周瑜坐到床心,活动手脚,笑道:“我倒是委屈你了,义弟。” 周瑜也笑:“本来只是想逗逗你,被你盘问不委屈;可你居然没有认出我,这倒是又有点委屈了。”孙策说:“其实是认得的,只是仆一看见,又有点不太相信。我以为我们这一别会是好久。”周瑜道:“可惜我们不会分开那么久了。”孙策说:“那不可惜。” 月儿划过窗檐,从天心处落下,照到床边。孙策坐到周瑜身边,问他:“你打算如何帮我?”周瑜说:“我化成车夫随行同你一路走,要是再有人来伏击你,路上多一个高手,他们料不到。”孙策说:“你在暗敌在明,好方法。”周瑜道:“只是不知如何假扮?队伍里多一个人,会不会起疑?”孙策略一思忖,道:“不会,我们队里六辆轺车,本来只有一个马夫,已经算少。如今你加进来,我让你跟在队前,另一人凑在队后,也不会太过张显。”周瑜喜道:“好,那就这样。” 眼见得夜深了,孙策想再为周瑜安排房间不便,就与他同塌而眠。他们是总角之交,少时便亲密无间,同床共枕也是常事。周瑜便习以为常地脱下袍子,单衣欲眠。只是这回脱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