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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 (第4/4页)
r>亲疏承恩殿中,姚琚仍有些不敢置信,喃喃又重复了一遍:“殿下的意思是,至尊怀疑……”相较之下当事人倒显得淡定许多,小娘子甚至悠悠哉哉的喝了口茶:“事出突然,我若慌张失措,无从应对,至尊难免觉得此女心性脆弱,不堪大用;我沉着调度,临危不乱,至尊又疑心此事是否是我早有预谋。”冯令仪做了三十余年皇帝,‘心比比干多一窍’,诚心想要怀疑谁时怎么都能找到理由的。“当日禁苑内外全由甘新林的人把守,紫微军来回反复排查,才终于在马蹄蹄铁上查到了一点不妥之处。”半轮残月挂在夜空,投壶的木矢沉甸甸握在手里,殿下也说不清此时是个什么心情,心脏钝钝的,疼却不疼,唯有怅然与警醒:“可惜至尊不相信。近日太极宫频繁换防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到底还是母女相疑到了这个地步。咚的一声,又一支木矢落入细颈壶,殿下笑道:“不说这个了,延嘉殿今日怎么样?”想是那日禁军尽出的场面吓到了他,这几天佛寄频频吐奶,几位乳娘急的只差没以头抢地。姚琚扫了一眼她腕上平白多出的两只灌满稻米的小沙包,也跟着笑道:“几位直长、司医都去看过,小儿不便用药,只好由女医们抚触按摩,现下已经好多了。”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看上去不很惊讶:“嗯。”残月疏星,夜深雾浓,从延嘉殿回到甘露殿偏殿时至尊已经睡下了。自打那日禁苑坠马,冯令仪平添了一个头痛失眠的毛病,精神一日短似一日,如今睡前必饮安神汤。“法师回来了?”拨给他的两名宫女各自揉揉眼睛,打着哈欠从室内迎出来,“给您留了两壶热水,奴婢们伺候您洗漱吧?”尽管非本意,她们的声音、动作、甚至身形总令他回想起一个人,一个曾经也对他如此殷勤,最后却因他丧了命的人。薛夙尴尬不已的应了一声,试图快步逃回寝室。银面法师是来往于太极宫的诸多僧人中唯一一个由宫婢贴身服侍的,原因无他,早在至尊将他从掖庭捞出来时,他就被去了势。“小皇子好些了吗?法师亲自去念佛,想必很快就能好了吧?”大些的那个宫女很爱说话,没事就自言自语,絮絮叨叨,不理她也能一个人乐很久。而他望着铜盆里小小的月亮,陡然生出一股无尽的倦意和悲凉。他越来越看不懂陛下了。曾经他以为他懂,现实给了他一记狠重的耳光,现如今他不敢再僭越,她又时不时的将他召去,把一些不能也不该为人知晓的心事剖白给他听。薛夙战战兢兢,不敢问陛下当时为什么留我一命,他不想激怒她,只能自己偷偷揣摩、偷偷猜测。是为了佛寄吗?是担心自己天年不久,怕佛寄受太女迫害吗?将他变成太监一般的人是不想他弄权,不想他以佛寄生父的身份蛊惑皇子,乃至谋反篡位?半年来她从不让他见孩子,最近为什么又松口了呢?这是对他的考验吗?他……过关了吗?“法师,法师!”宫女递上手巾,鬼鬼祟祟的小声问他,“都说皇子是佛子转世,生来额间就点着一颗鲜红的观音痣,是不是真的啊?”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舌头:“……我没仔细看。”薛夙少年时从没想过成家,那时他忙着吃饱、穿暖,忙着向上爬,肆意挥霍容貌和青春带来的荣华富贵,也就压根没想过孩子不孩子的问题。至尊怀孕初期他只觉得恐慌,巴不得她哪日跌一跤,把孩子跌没了才好。可当他那么近距离的看着佛寄,摸摸他温热的脸,捏捏他小小红红的手,曾经只求活命的小薛君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她能活到他长大吗?’他无法克制的想,‘她能庇佑这个孩子,直到他长大成人吗?’他是彻头彻尾的俗人,当然幻想过将来佛寄当上太子、甚至登基为帝的盛大场面,可现实的冷水一次次将他浇得湿透——冯令仪老了,皇太女却正年轻。就算她真的属意佛寄,她的身体能支撑到佛寄成人的那一天吗?他不求富贵登天,只求这个孩子平安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