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一粒灰 (第2/10页)
你的眼睛很美……可惜啊……是为了流泪而生。” 袁基听罢更是不顾礼仪,使力甩开老者的手,匆忙跑进府中。 冷静下来还心有余悸。一生都会痛失所爱?年少的他只觉荒谬,家族众星捧月栽培他,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一个一无所有的老乞翁反而可怜起他来。况且他本就不信卜算之术,荒谬荒谬。 从府内折回的家仆见长公子神色异常,紧忙询问,袁基便说刚才府门外有怪人捉他。 “怪人?刚才府门外没有其他人啊。”家仆疑惑地又去门外看了一眼,门外空空如也,只有蝉鸣声回荡在宅院周围的草丛中。 “罢了。”袁基自认倒霉决定忘记这件事。 但那老人诅咒般的声音一直徘徊在他心口,从那之后他总是隐隐有着不安。他从前不会在意起的东西也变得在意了,他发现他心悦的玩具总是会被分给弟弟们;他喜欢的菜肴总是吃不到第一口;他得来的宝贝经常神秘失踪…… 然而真正称得上痛失所爱的,是母亲病逝。那时袁基站在正盖棺的灵柩旁,父亲的手就重重地压在他肩上。 后来,那双手也离开了。他还站在那个位置,一手牵着二弟,一手牵着三弟。 叔父袁隗拍拍他的肩,力道比当时父亲的手还要重。 那晚袁基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幼年,父亲给了他们三兄弟一个溜圆的红柰果,(注:柰是中国苹果的古称,为梵语端好之意)先是三弟抢过,二弟赶忙跟着一起抢。父亲看了一眼袁基,他立马心领神会从中调停,去庖厨把柰果端正地切好一人一半。 袁术还要去看袁绍的一半有没有更多,袁绍不愿让他看,赶紧跑出门来,袁基就看着他们两个越跑越远。 母亲突然从身后出现,蹲下身问袁基:“你不想吃吗?” 袁基懂事地摇头,母亲笑着拍拍他的肩,从怀里拿出另一个更大更圆的红柰果递给他。 袁基如获至宝,双手承接道了谢,就听到门外家仆叫他去做功课,袁基应声看了门外一眼,再回头母亲就不见了…… 袁基舍不得再被弟弟分走他的果,也不舍得赶快吃掉,就借着衣袖偷偷遮着,直到晚上他自己回到卧房,坐在几案上拿出柰果,然后……然后梦就醒了。 眼前景致没有变,袁基也确实坐在几案旁,但他动了动刚才握着柰果的手,是空的。 再看桌上写功课的纸,纸上字被他的眼泪浸湿,化开成难解的墨迹,像是被雨淋湿的符咒。 【二】 袁基初入仕途是在兰台做官,兰台受朝廷冷落,来客也稀少,袁基每日就整理修复古籍,清闲时就自己做在兰台阁中读书,偶尔也写些小诗,谱些小曲儿。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满足。“这是什么……”袁隗手里捏着他写的一些歌赋,袁基心虚地答:“一些随笔而已。” “侧词艳曲,全心想着这些不入流的东西。”袁隗把纸张摔在地上,“你在兰台任职没有什么价值,我已荐举你做新任太仆,该把这些没用的心思好好收收。” “是。” 在袁基被提拔为太仆之后,家中长辈又开始为他物色夫人,说是希望有人帮忙照料,其实他知道,也就是朝政混乱,袁氏想结亲加固自身势力罢了。 为了家族利益结亲吗,或许……也不是不可以,袁基知晓他就是为了家族而活。所以叔父安排他见姜氏嫡女,他答应下了。 袁基知道那些女孩子会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敷过薄粉的面容,喜欢他背后的家世,喜欢他端正做派翩然公子。而这些是真实的他吗,是,又不全是吧。 但没想到结果是他被拒了。 姜氏嫡女吞吞吐吐,最后还是说了:“其实我……不想成亲,你确实挺好的,但是我吧……我在和姐妹经营一处织坊,家父说怕我玩儿心太重,该到嫁人的时间了,可我不想嫁人,在我看来婚亲就是另一种监牢,我不愿依附男人过活。因为这个和家父已经吵了嘴,但还是父命难违就来见了面。” “女公子不必烦心,你跟家里推辞说是我不愿就好。” “多谢!等你需要购置织物的时候来找我!给袁公子贱价。” “好,多谢女公子。” 那一刻他突然对眼前的女子起了兴趣,无关情爱,而是走出死气沉沉的袁府,看到了一个真的在为自己而活的生命,可以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但叔父这边还是要交代,袁隗脸色沉郁坐在案几旁,看向低头的袁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