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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山 (五) (第1/3页)
风、雪、山 (五)
于锦铭冲上前,随手拉住队伍末尾一名炮兵营的士兵,问他的连长在哪里。 那名士兵说,连长弃军逃跑了,指挥官也畏战跑了,只留下两件破烂的军服,前头应该是总部队,要从南翔去昆山,但也不确定,兵败后,部队完全失控。大炮太沉,他们这些走得慢的人看不见路,只管跟着前面人的走,兄弟你有没有吃的,我快两天没吃饭,炊事兵死了,行军锅被打烂,包袱里还有一只生辣椒和三根偷偷从田里挖来的萝卜…… 于锦铭听闻,将怀中的红糖馒头掰开半个递给他,轻声道谢,又朝队伍前方赶去。茫茫寒夜,细雨微朦,遍地的炮弹坑内积满了水,一不留神就会跌入其中。纵使空军作战服的做工已经非常精细,相当防寒,他的两腿也是冷到发烫,仿佛被架在火堆上灼烧。 走着走着,终于等到天明。雨停了,太阳从眼前升起,照亮万物。可放眼望去,不论是远是近,皆是断壁残垣、尸骸遍野。 于锦铭随队伍走走停停,到了昆山,又步行到苏州。此时古城苏州家家门户紧闭,阒无一人,火车站几乎被炸毁,司令部也已走空。这支陆军部队预备前往镇江继续寻找司令员,而于锦铭计划直接前往南京,便与同行的将士们道别,脱离了队伍。 他进城,一径向西走,路过相门城墙,见到巍峨的北寺塔,经过河畔萧条的街市,店铺门板上大多贴着减价的条子。边走,边摸怀中揣着的几张法币,想买点东西吃,没有;想找个旅店洗澡睡觉,也没有。细雨微朦的冬季,青灰的石板路间积着浅浅的水洼,反复踩过,积水浸湿鞋袜。 就这样走到傍晚,于锦铭饥困交加,坐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靠着门板睡去。睡得正香,突得,他觉出背后传来几下响动,猛然惊醒。仰头一看,原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大清早开了门,正盯着自己。 于锦铭咳嗽几声,嗓音沙哑地同她解释情况。她却摆摆手,不回话,想来是语言不通。于锦铭又指身上军服的标志,再指一指嘴,然后两手交叠,放在耳边,做出睡觉的姿势。也不知道老婆婆看没看懂。她一转身,进了屋子,再出来,左手端一碗糙米饭,右手端一碗熬煮成糊状的野菜汤,递给他。 于锦铭举起双手,接过,坐在门槛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直吃到肚子又胀又疼,才放下。他靠在长条状的门板,微微喘气,大约是太久没吃饱饭,反胃的感觉阵阵涌上。 愈发明朗的晨光落在他的面庞,半边尘土,半边血痕。老阿婆摇摇头,叹息着再度进屋,为他端来一盆热水。于锦铭洗净脸、手,拿毛巾擦一擦裤脚,站起身,见太阳升起,光芒照耀着遍地的青石砖,水洼闪闪发光,如同一块块金砖。 于锦铭看着,想到上海已经保不住,日军占领了京沪铁路,沿铁路杀来,下一个便是苏州。可兵力都在往南京集中,苏州作为保卫南京的防线,是不守的……用无数人描绘出一个古城,需要一千年的时光,而叫它化为废墟,只需一夜的炮响。 “阿婆,鬼子要打过来了,你赶紧快跑。”他边说,边跟她比划, “弗??,我年纪度了,白不动的,??夸点白。”她连连摆手。 于锦铭见之,心如刀绞。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她。要放在平时,这十元够买两麻袋的大米,五十斤的食盐。接着,于锦铭好一通比划,问哪里能坐船,老阿婆给他指了个方向。他再三谢过阿婆,再度上路。 又走大半天,到外城河,河岸边停靠一艘乌篷船,船舱内住一对捕鱼为生的夫妻,都用蓝布包头,满身的鱼腥味。于锦铭上前,深深弯着腰,请求他们送自己到古运河。 渔夫会一些国语,询问他要去哪儿。于锦铭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