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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面 (第2/2页)
/br> 胡亥被噎了一下:“是……” 赵高按住胡亥手腕:“公子,请。” 胡亥看到赵高的眼神,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比起父皇之怒,自然之威也算不得什么。他赶忙向嬴政躬身道:“儿臣惭愧。父皇秉天下之钧,系苍生之命,凛然不惧,我又有何惜?且让儿臣继续跟随吧。” 听着胡亥答非所问的回话,嬴政想起在上郡针尖麦芒的长子,愁人、头疼,真人自当长生才是。 咚! 又是一大浪猛砸过来,水花蹦溅,带给人嗖嗖的凉意。 见始皇不悦,郡守通殷勤道:“江潮之盛夙以八月为最,今十一月竟仍有如此声势,想必是此地水神见陛下亲临,呈其极景以飨陛下。” 嬴政哼了一声:“焉知是否在警告真人不得渡河呢?” 殷通顿了顿,想到眼前人一怒伐尽湘山树的壮举,陪笑道:“渡河之事,陛下放心。上游潮水较小。据此百二十里有一狭处,两岸仅一二百步。臣已命人修道备船,开辟渡口,陛下一众车架,一日之内,可直达也。” 当然项梁等人是听不到这些对话的。始皇帝离潮水如此之近,他们直在心底默念,来个浪把他卷走吧老天爷! 但始皇帝还是安然无恙地返回了。正是涨潮时分,陛下每退一步,潮水便进一步,远远观之,尤为神异。 项羽心中失望,见天子六驾驰近,随众人一道俯首。 可谁知,车竟在他眼前停驻。 有人替始皇撑起车帘,显露出里面人的身形。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中传出:“项燕之后?” “回陛下,正是家父。”项梁稽首以拜,仪礼恭谨无可挑剔。 许是不臣者特有的作贼心虚,项氏叔侄戒惧非常,又勉力维持,静待发落。 沉默,令人窒息的危险的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总觉得下一刻便是一声举重若轻的族诛。或者是如屈景昭三氏一般背井离乡,迁徙咸阳。 项羽从没有这样恐惧过,不免以此为耻,犹想按剑,然腰侧悬空,终攥成拳。 他抬起头,对抗这种恐惧,试图看清如此压迫感的来源。 项羽的视力颇佳。车里的人很高,就算是坐着,也很高。时光尚未苍白他鬓发,世务不曾摧折他脊梁。 天日之表,龙凤之姿,刀戟之声,刑名之属。生杀予夺,悉决一念。 如此威仪,如此权势。 但他可以被取代。 他终将被我取代。 ****** 始皇帝似乎在跟项梁说话,但实际上他淡漠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项梁身上,而是逡巡四方,俯瞰脚下的役民。 所以才沉默了这么久。 项家小子的抬头,并不能收获始皇帝注意力的片刻滞留。毕竟在一路巡游的他看来,总有几个胆子大又抑制不住好奇心的黔首试图一窥天颜。高高在上的始皇帝又如何知道项羽是何许人也呢。 始皇帝终于发话了,一锤定音:“当赏。” 车帘落下,马鞭声响,木轮碾过人们为他加班加点新修的道路,远去了。 项羽突然感觉自己力气使到了空处。 有随行侍者来传达陛下完整的敕赐之令。 项梁谢恩。 等人走了,项梁惊魂甫定,心中念念:“殷通是不是傻,为什么要提我,自己揽功不会?始皇帝会觉得六国遗民主动为他劳心劳力是什么合家欢的好事吗?” 项梁以袖拭汗,回首看子侄一众,或艳羡或胆怯或担忧,不一而足,独项羽神情怔忪,不知在想什么。他走到项羽跟前,听见项羽低缓又坚定地说道:“彼可取而代之!” 项梁很是惊喜,就怕其慑于威势而失了反抗之心。但他忙掩其口:“毋妄言,族矣。” 远处的天子銮驾,上卿蒙毅汇报会稽乡老诸事:“……项梁为避仇隐于吴中,吴中贤士大夫多出其门下,会稽郡守通贤之,对其多有倚仗。” 嬴政按了按额角:“一个一个来吧,待此次东巡完毕,会稽也该整顿了。” 但是嬴政不知道,他没有东巡完毕的那一天了。 终是人亡道改,唯有山河日月,照见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