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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8 (第2/2页)
音像小孩子的,我梦里的手也像是小孩子的,这太怪了。”鸿渐道:“也许我们睡的地方本来是小孩子的坟,你看这些坟都很小,不像是大人的。”孙小姐天真地问:“为什么鬼不长大的?小孩子死了几十年还是小孩子?”鸿渐道:“这就是生离死别比百年团聚好的地方,它能使人不老。不但鬼不会长大,不见了好久的朋友,在我们的心目里,还是当年的丰采,尽管我们自己已经老了——喂,辛楣。”辛楣呵呵大笑道:“你们两人一清早到这鬼窝里来谈些什么?”两人把昨天晚的事告诉他,他冷笑道:“你们两人真是魂梦相通,了不得!我一点没感觉什么;当然我是粗人,鬼不屑拜访的——轿夫说今天下午可以到学校了。”方鸿渐在轿子里想,今天到学校了,不知是什么样子。反正自己不存奢望。适才火铺屋后那个破门倒是好象征。好像个进口,背后藏着深宫大厦,引得人进去了,原来什么没有,一无可进的进口、一无可去的去处。“撇下一切希望罢,你们这些进来的人!”虽然这么说,按捺不下的好厅心和希冀像火炉上烧滚的水,勃勃地掀动壶盖。只嫌轿子走得不爽气,宁可下了轿自己走。辛楣也给这理鼓动得在轿子里坐不定,下轿走着,说:“鸿渐,这次走路真添了不少经验。总算功德圆满,取经到了西天,至少以后跟李梅亭、顾尔谦胁肩谄笑的丑态,也真叫人吃不消。”鸿渐道:“我发现拍马屁跟恋爱一样,不容许有第三都冷眼旁观。咱们以后恭维人起来,得小心旁边没有其他的人。”辛楣道:“像咱们这种旅行,最试验得出一个人的品性。旅行是最劳顿,最麻烦,叫人本相毕现的时候。经过长期苦旅行而彼此不讨厌的人,才可以结交作朋友——且慢,你听我说——结婚以后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庆该先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后,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厌恶,还没有吵嘴翻脸,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你这话为什么不跟曹元朗夫妇去讲?”“我这句话是专为你讲的,sonny.孙小姐经过这次旅行并不使你讨厌罢?”辛楣说着,回头望望孙小姐的轿子,转过脸来,呵呵大笑。“别胡闹。我问你,你经过这次旅行,对我的感想怎么样?觉得我讨厌不讨厌?”“你不讨厌,可是全无用处。”鸿渐想不到辛楣会这样干脆的回答,气得只好苦笑。兴致扫尽,静默地走了几步,向辛楣一挥手说:“我坐轿子去了。”上了轿子,闷闷不乐,不懂为什么说话坦白算是美德。第六章三闾大学校长高松年是位老科学家。这“老”字的位置非常为难,可以形容科学,也可以形容科学家。不幸的是,科学家跟科学不大相同;科学家像酒,愈老愈可贵,而科学像女人,老了便不值钱。将来国语文法发展完备,终有一天可以明白地分开“老的科学家”和“老科学的家”,或者说“科学老家”和“老科学家”。现在还早得很呢,不妨笼统称呼。高校长肥而结实的脸像没发酵的黄面粉馒头,“馋嘴的时间”(EdaxVetustas)咬也咬不动他,一条牙齿印或皱纹都没有。假使一个犯校规的女学生长得很漂亮,高校长只要她向自己求情认错,也许会不尽本于教育精神地从宽处分。这证明这位科学家还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