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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人却打着手电筒叫我:“李春深,你在哪儿?”我听出来是陈家声的声音,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响声惊动了他,他的手电筒便照向我。“能走吗?过来啊。”他小声冲我喊。我意识到病房里其他人正在睡觉,而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他牵着我走出病房,来到走廊上,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笑道:“你这低血糖挺牛逼啊,说来就来!”我伸手摸他的脖子,他脖子上皮肤完好,没有动刀。“我那十分钟就完事了,卡了一口香蕉。倒是你,差点没把丁哲吓死。哈哈哈!”我用力抱住陈家声,冲他道:“把你的病传染给我,传染给我!”“癌症不传染。”他笑着揉我的头,揉着揉着手便停住了,因为我的眼泪沾湿了他的病号服。“你想陪我死吗?这世上我做什么你都能陪,偏偏死不行,谁也陪不了我。李春深,我认命了。”他在我背上轻轻拍着,好像得癌症要死的人是我一样。“我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你明天去心理咨询所之前,先回去帮我拿套干净衣服,做完咨询直接给我带过来。我跟你说,你捡最帅的拿,不帅我不跟你走。”第二天上午,我回公寓给陈家声拿衣服。单元门口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好像在等人。他看着我皱眉头,不确定地问我:“你mama是叫刘玉英吗,外公刘书良,刘庄三队的?”他用的我家乡的口音,这引起了我的警惕。他见我不说话,又道:“你是小春吧,说起来我是你表舅呢,就是没来往过,你不认识我也正常。但是你跟你mama长得真像,眉毛眼睛脸型都一样。我一打眼就认出来了。”既然认识我外公,也许这次来找我跟老人家有关。但是我仍然用普通话回他:“什么事?”“哦,是这样,你爸托我来看看你。”我背后一凛,立时警觉道:“谁?”“你爸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状,见我瞪着他,又道:“哦,是你原来的爸爸,他说你不见他,托我来看看你。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你都没接,短信你也没回,我……”“你认错人了。”我伸手拽单元门,补充道:“我没收到过什么电话短信。”说完不等他反应,便闪身进去关上门。他没有门禁卡进不来。我没有等电梯,爬楼梯冲到7楼,快步奔到屋里,锁上门,才开始觉得难受,在厕所吐到发抖。电话和短信我都收到了,我没来得及看。不,我并不想看。但是就因为不想看,导致我不知道他竟然托人来找我,还一头扎进他撒下的大网里。可是,我看了又能怎么样呢?光是提防五十多岁的男人已经让我精疲力竭了,难道路上每一个人我都要避开吗?我他妈哪那么大能耐啊?我的牙又开始疼了。我从抽屉里找到布洛芬吞下去,又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送药。这布洛芬还是五一时陈家声给我的。那时候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也会死。我不怕他会死,我怕我死不了。他让我去做心理咨询,又送我去看精神科,看着我吃那些药。他想逼我好起来。陈家声,我不想好起来。我打开707房间的门,那件灰色的毯子掉在地上,满屋都是那天匆忙慌乱的痕迹。我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毯子上有陈家声身上的味道。我把脸埋进毯子里,就好像把身体埋在他的怀抱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