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长明灯(中) (第3/4页)
洞穿的痛苦像是真的在身体上开出了孔隙来。 体液同温暖一起自身体中汩汩流淌出去,很快就变得空洞,充满了不安。 于是她只能祈求着被填满,祈求他无论用什么都好,唯独不要让她觉得冷,觉得痛苦。 她是最怕冷,也是最怕痛的。 他欣然回应了她的祈求,用仿佛温暖的液体将她重新填满。 可它们是冷的,冰的,甚至无法被指尖触摸到。 她应当是真的抱怨了起来,于是他听得笑出了声,笑骂她“有眼无珠”。 她模模糊糊地想,这人真是惯会说瞎话,明明没了眼珠子的不是他吗? 这句话大约让他十分不满。 于是他温柔地惩罚了她,不肯再灌给她一丝一毫,只肯从前后不断地捅她,将她戳出更多的缝隙来。 她是真的忍耐不住,受不了这种折磨,很快就同他求饶,说“不会了”,“对不起”,还有“求求你,还想要更多”—— 更多的什么呢? 她其实不是很清楚,可他清楚就够了。 在这样的、仿佛于炼狱中沉浮、随时可能将她撕裂、融化的快感之中,只要有任何一个人保持清醒就够了。 那个人不需要是她。 她只需要做梦就可以了。 在浸满了松墨与沉檀气息的梦境里,她看到了他最初的模样。 不是在马车上,不是在满是血的噩梦里,而是另一个更遥远的梦境之中,在月色融融的小院里,在竹影掩映的石桌旁。 散着长发的、披着白衣的青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空空如也,面上也空空如也。明明就是一只轻飘飘的幽灵,明明应当是让人害怕的,可她莫名就看得出神。 她看着他水一样柔软的乌发,看他发梢落满雪一样清净的月光,悄悄地想——如果他有一双眼,那是否一双世间最温柔多情的眼,像水一样柔软,像月色一样清净? 若是他能回过眼来望她,露出微笑来,那大约就是她能想到的、最绮丽的梦境了。 大约是她瞧的时间实在太久,大约是她的目光太灼热,那个人果然望了过来,虽然五官俱无,可那分明不是柔和的“眼神”,只一眼就能瞧得人遍体生凉。 可她哪里晓得害怕,只一眼就被瞧得痴了过去,连他什么时候走到了面前都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一人一鬼莫名地对视许久,终于还是她先露出做梦似的神情,伸出手去。 “做什么?”他的态度很是冷淡,脾气也算不得太好。 她亦没料到这个鬼真的会说话,一时瞠目结舌,手也僵在了半空。 “……你能看到我? ” “……我能摸摸你的衣袖吗?” 一人一鬼同时开口,又俱沉默下去。 最后还是他嗤笑一声:“哪里来的傻丫头?” 之后的梦境乱七八糟的,她好像有一段时间能经常见到他,又好像同他断了很久的音讯,甚至到了后来的时候,她根本不再记得这一段梦境,当然亦不可能再记得他。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终于落入了这个奇怪世界里,有了实感。又过了好一阵子,她在一幅画卷中见到了她的“未婚夫”,其人如玉生辉,俊秀无双,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对他一见钟情。 她叫他“季哥哥”。 她开始频繁地梦见他,想要同他在梦中亲近。 他开始自然是不肯的,可后来实在受不得她的眼神,慢慢地也就由着她去了。 开始的时候是拽衣袖,后来就捉上了手,再后头,自然是痴缠着要抱。 “如何就养成了这种性子?” 他总是唉声叹气,可叹完了气,也就由着她去了。 这般纵容,总是让她恨不能沉溺梦中。 季哥哥、季哥哥、季哥哥…… 她于唇齿之间将那几个字反反复复地咀嚼,唯恐他带来的甜蜜也会同梦境、同朝露一般就这般轻而易举地散了。 可那确实是留不住的。 无论她如何试图挽留,每次梦醒便不再记得半分,徒留满心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