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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乡 傻子龙 (第4/11页)
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 简而言之,他去见杜荫山的时候信已经开封。上面写着胞弟为国捐躯,马革裹尸,死得壮烈。另外信封里附有抚恤金。连遗物都没有一件。自那天起,他逐渐变得痴傻。干活的时候总是时不时跑神。 拿磨刀石新打磨过的镰刀亮得发白,在太阳底下很是晃眼。他站在麦地里,金黄的麦浪此起彼伏,一时望不到边际。热浪袭来,远处的景物变得扭曲。一支黄绿色的军队散乱而疲惫地从大路上走过。人脸模糊而变形。 他看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重新割起麦子,不小心割伤了自己的小腿。血从斜横着的伤口处冒出,沿着小腿往下流淌,弄湿了他的草鞋。他顺手拿起麦秸一擦,把它丢在地里,任由烈日把自己的血烤干蒸腾。 虞老爷的六十大寿到了,膝下却少了一个孩子。六十大寿像是在办丧事。也许是地下有灵。仆人说那天看见二少爷的鬼魂在院子里飘荡,还去给老爷拜了寿。老爷抱着他哭得泣不成声。这话以讹传讹传到了傻子龙的耳朵里。 他在成群的宾客里穿梭翻找,像是挨个翻查中药店的药材柜,笨拙而低效。而后他在人群中捕捉到一缕军装的影子。他跟着那一缕绿影,一直跟出门外。鬼魂走走停停,似乎在故意等待他,却时刻保持着距离。终于那人在月夜的罂粟田里停下,回头看着他微笑。 第二天亲眼目睹鬼魂的人澄清,那不是二少爷,而是大少爷为了让老爷开心扮的。两兄弟年相差不大,长得酷似双胞胎。大少爷又熟知弟弟脾性,模仿起来惟妙惟肖。逗乐了老爷也逗哭了老爷。 同一天清晨,下田的人看见傻子龙赤条条睡在花海中。花浪翻滚起伏,他像一条无舵之舟一样跟着飘摇。没有人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他们把傻子龙推醒,让他穿上衣服回家。傻子龙醒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套上衣服走在田埂上,露水打湿了他的赤脚。他在田埂上脚底打滑摔了一跤。爬起来时他想起了什么,怪叫了一声坐在泥地上跟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嚎啕大哭。 那天后他就躲着杜荫山,像躲着一只草丛里潜伏的蛇,总要拿棍子先探探路才放心走过。人们说他越来越疯。后来他连长工也不做了,也不住在虞家,只是整天在外面游荡,找个有屋檐的地方就可以凑合过上一晚。 事情到此并无转机。他的疯有增无减。我常常看见他和那条大狗厮混的身影,有时还能撞见他抱着狗在草窝里睡觉。那条叫狗rou的大狗比他警觉,一直盯着我离开。 后来我父母觉得我在家乡待下去不是个事,有一门手艺傍身才好,于是把我送到城里木匠家当学徒。学徒受苦受累不必多说,连回家探亲也不允许。就这样我苦熬了三年后终于真正入了门,师傅也同意我回家给父母报个信。 这次归乡之旅却没有想象中愉快。我的家乡一反往常,呈现出一片贫穷困顿的景象。村子里多是老人妇女,少见青壮年男人。田里也一片荒芜,杂草丛生。 我的父母说一场莫名的火灾烧光了将要收获的罂粟,也烧掉了虞家的仓库和大半家宅。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难以扑灭。远远望去,火舌彷佛在舔舐着天空。 资金周转不过来的虞家无法如约供应巨量的鸦片,逃债离开了。早已失去田地无法从地里收获粮食,还拿不到工钱的村民在风调雨顺的年月遭遇了饥荒。他们纷纷到外地出卖劳力,沿路行乞或者行骗抢劫。 和火灾一起消失的不止是虞家还有疯子龙。大家疑心他葬身火海,但谁也顾不上这个没名没姓的外乡人。那条大狗也不见了。说不定是救他时也一并被火给吞没了。 村里少了一个疯子与我无关,但我总记起那天他握着我的手说,要这样瞄,这才对。 这天除夕我正忙着给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净,锅里盖着糨糊预备着待会糊春联。有个衣衫陈旧但干净的瘸子来到我门前。他用一个削好去皮的分叉树枝权当拐杖。驾着他胳膊的上半部分被磨得发亮。哪怕坏了一条腿,他也站得笔直,有军人的风姿。 他问我这发生了什么?我听他的乡音像是同乡,便请他喝口热茶,告诉他那场火灾。这人听了,发狂一样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说烧得好,早该烧了。我摇摇头。又是一个疯子。 他又问有个叫龙文章的去哪了?村子里没有姓龙的,但我灵机一显想到那个人。我说,你找的是疯子龙吗?他犹豫了下,说他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