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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 (第2/2页)
置疑地将叶梓卷了进去,明明看过很多这种事,可今天这次尤其讨人厌。 叶梓想不明白。 但医院明白。 人看不见悲与痛,可是它们会轻飘飘落到逃不了的肩膀上,一层层垒,一点点叠,直到自我被压缩,人变成悲痛本身。 叶梓喘不上气,几乎是逃回了病房,一股郁闷紧逼着她,逼她想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可是很空,整个人都是空的,她想不到只好来回地走,几个小时。 指甲咬断了,血流出来,铁锈味蔓啊蔓,从嘴里蔓到头发丝,怪异地令人作呕。 叶梓要晕倒了,头昏脑胀间她瞥见一株芽,一点点绿藏在灰黄的土里,那小叶片顶开土块不久,上面还压着一粒粒土屑。 刘建民给的蒲公英发芽了。 她的腿在那瞬间瘫软掉了,使不上力,可又从没觉得身上的肌rou群那么灵活,灵活到抑制不住嘴角,控制不住手抱起那盆蒲公英跑出病房。 “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医院走廊轻快地响,仿佛跑向的不是某间病房,是群山是草原是太阳,是铺满了光的,望不到边的,蒲公英洋洋洒洒飞的旷野。 “老刘!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我想去玩儿。” 叶梓都没进病房就喘着气喊开了,探头才发现病床空荡荡,被子整齐叠好,床头倒是放着碗筷。 房间里电视的信号大概有问题,雪花点子滋啦啦往屏幕上扭,同房的病人不厌其烦地一个个调,听到声音后看过来,又看向三号床。 “你找刘建民吗?” “嗯。” “他走啦。” “他出院了吗?” “不是的,他走了,今天做手术的时候走掉了。” 那电视机终于灵了,旅游广告的音乐很恢宏,猛得跳出来剜向了叶梓的双手,蒲公英抖起来。 “说是手术不行,医生给他转院,救护车刚开出门口没多久呼吸就停了。” “你是没看见,他女儿跟在那个担架后面追的哦,哭得真叫伤心的。” 那人又问她是刘建民的谁。 叶梓却呆站着,双眼发直眼皮眨也不眨,这会儿倒是不喘了,身子一动不动像个石块,微张着嘴却不出声,好半天才蹦出个破烂的字来。 “哦……” 不知道在回答什么。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叶梓拖着腿转身,也不知是关节生锈还是怎么,鞋跟不小心磨到瓷砖上,好长一声“刺啦”,戳得她脑袋有点眩晕。 刘瑗就站在面前,双眼通红,嘴唇干涩,头发松松乱乱地绑着,像失去水分的枯草。 她侧过去收拾东西,一言不发,叶梓端着那盆蒲公英也一言不发,呆滞的目光跟着忙碌的身影转。仿佛变成了呆板的,死寂的,出错的编码,一直卡着,执行不了正确的事。 当刘瑗收拾好握上门把时,那出错的身体可算灵光了,哑着嗓问道:“蒲公英,你要么……” 刘瑗垂下手站了许久,转身那刻两颗泪毫无留恋就滚下来,她也像生了锈,机械地接过蒲公英又死死盯着它,泪珠无声地滚,嘴唇开开合合不停在念,可叶梓听不清说什么。 终于,幼小脆弱的绿芽找到了眼睛,呜咽模糊地探出喉咙,刹那间转为哀伤的,凄惨的。 “爸爸……” “爸爸啊——” 嚎啕大哭里,刘瑗像一根蛀空的木头,失去养分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额头嗑在地上,企求谁将这段痛苦从她身体里抽离。 “啊,你啊……”同房的病人想起来了,是她啊,那个跪在院中一百年的大树下,一遍一遍磕头的人…… 叶梓在哭声里挪出病房,望着空了的双手有些恍惚。 来找谁呢?她要干什么呢? 叶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