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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直播间邀请紫金台行星科学和深空探测研究部专家吕洞宾教授对谈。国家重大项目。利用天眼,人类可以观测脉冲星、中性氢、黑洞等宇宙形成时期的信息,甚至有望捕获外星生命的信号。狂妄的、越轨的、形而上的、高悬于人类存在之上的重大项目。 搪瓷缸guntang地捂着他的手心,像捉着一颗缓慢坍塌的恒星,将地外无限扩张的尺度重新困于保安室里的一把椅子上,他随波逐流地坐在上头。沉默是一种共享的语言,他们偶尔的交流只会赋予一阵空气的共振与流通,新闻的念白填补了这项地外绝无可能流传的空缺。 电视有些年头了,山里的信号传输不够稳定,兼具终端显像管老化,随着镜头的拉近,数个噪点恰好坏在他的侧脸,像人为的平铺直叙的老年斑。 李忘生看着,忽然笑了一声:“这是我的老师。”他指给小腾看,“我遇到老师的时候,我不比坪中的学生大很多,老师也比腾师年轻一些。” 屏幕在六十赫兹的刷新频率中rou眼可见地闪动,显出一些失真。李忘生靠进椅子中,椅背环着他的肩胛,像硌着一支枯瘦见骨的手臂。 “我很久没有在电视以外的地方见到他了……要是你只能通过屏幕探知父亲近来的境况,是一件会让人觉得很恐惧的事情。”他抬起手去,虚虚抹了一下屏幕,集聚的静电簇拥着电荷将灰尘吸附成膜。“原本没有长出来那么多的白头发,他鼻子上的晒斑变多了,我知道他年前去了一趟吐谷浑。” 小腾懵懂地看着他,十指端着许多疑问,手指交头接耳,喧哗地供出一个声音,齐齐发声问他:“你是说,你正在因为这些害怕吗?” 李忘生低头抿了一口水,沉默片刻,回答他:“是的,我很害怕。”他说。如果每次会面都是崭新的一面,这种陌生会反复冲刷着曾经的固有印象,足以在长久的积累中消磨过往经验所凭依的笃定。 “其实我每次见到老师,都会留存一张底片。一般来说,直摄屏幕的照片会很多色彩扭曲的条纹,这叫做摩尔纹,是由于摄像机的感光元件与显示器相互影响,两个正弦波峰叠加使不同波形彼此干涉造成的。” 那种扭曲如同一种命定的预设,每人都在体内中储存着一卷用作底片的胶卷,印刻着人所足备一身的心事,屏幕窗口如同引片器别过的苗头,只在此时用力从腹腔拉扯出来,截取场次孤立的片源,展映给对此外头作为观众的他看。 “老师有时说他,人过中年了,会逐渐变得胆怯。”李忘生偏过头看向窗外。教学楼的二楼,方宇轩手拿一叠文件袋,从办公室走出来,正背对着他低头锁门,肩脊平展,仿佛一道峻立不摧的南墙,他的注视不能剐蹭半分痕迹,因此对他的窥视一无所知。李忘生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口,又出现在一楼的楼梯的转角。紧接着,他一步跨出廊下泾渭分明的阴影,他的南墙向他走过来,同时察觉他的视线。他们过去对峙太久,显得他此时的不可动容像一出欲盖弥彰的空城计。李忘生站起身来,轻叹一声,“关于这些,我近年忽然能体会到一二,很难说是不是一件好事。” “原谅我对你说这些,”他站起来,用微笑抿紧嘴唇,将那些不能言明的话都关在齿列背后,近似于一种期许:你不必明了,也无需回应,因为你的不能懂和不可说的正是我所卑劣利用的条款,正如一个抛掷石子而不能落地回响的深井。他再次说道:“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方宇轩走进来,只听到一个短促的尾声,“说了什么?”他放了一袋沃柑到桌上,紧挨着正在播放的电视机。新闻已转至另一个栏目,将吕洞宾有些刻意严肃的面孔切换成另一张侃侃而谈的脸。地球忙碌旋转,人忙碌生活,每一个角落总有新闻时刻发生,又仿佛在很久之前就成为旧闻。方宇轩对小腾交代道:“rou很甜,单吃多了上火,不要剥掉橘瓤外面的橘络,对,就那层白筋,一起吃,可以降火。”又转头问他:“别落下东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