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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VII) (第2/2页)
蓝色绿色还是橙色?不是秦招不想记得那隻手錶,而是他真的想不起那隻曾经连续几年、每日戴在左手腕的手錶长什么样子。原来忘记是不需刻意对自己讲「我要忘记它」,当你对自己说这句话时,你就变相提醒自己它或他的存在。忘记,代表那回事变得不再重要,不再为它为心思,无形将它驱逐于脑袋之外。鱼尸在六七步以外的海水中浮沉,离他很远。 秦招又行了几步,不意低头望海水是什么顏色,却又见到那一尾不肯放过他的鱼尸借着海水的流动,看似随波逐流的,却几乎要贴近他的脚。他跳开一步,疑惑取代厌恶,是鱼尸要纠缠他,抑或他不知不觉地走近鱼尸?还是他与鱼尸间有种缘分,使他们无心之下三番四次地见面? 缘分吶。 秦招避债似的远离海水,此时天由清亮的浅蓝变成彷彿下雨后的水蓝,天底下一切东西难免被染成一片蓝。秦招在天底下伸出手臂,青色的血管使他想起蓝血人。海滩上每个人的脸上染了蓝,不由得显出忧鬱的顏色,被动。秦招走回去原来的位置,见楚暮仰卧沙上,胸膛平缓有致地起伏,嘴微张着,眼镜被他捏在手里,手则软皮条似的搁在腰上。可他在睡梦中还记得要看管物品,脑后枕着那盒ipad之馀一脚压着一包零食,左手揽着秦招的斜肩袋。 想笑,并且真的笑出来,笑出来之后又不觉得有何可笑。 可能因为刚才试着蹲起来时,裤子就被海水打湿一部分,故现在秦招不再拘泥卫生问题,拎起楚暮脱在沙上的t恤,两手掂着袖子用力扬了十几下,等衫上的沙掉得七七八八,才披回去楚暮上身,为他挡一下海风。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沙上,最多一阵拍一拍裤子。 楚暮感受到身边多出来的一份重量,才睁开眼,打了个大呵欠,迷糊地摸索身上的t恤,口齿不清:「现在几点?」 「我也不清楚,没手錶又没手机在身上。」 「是但啦。」楚暮以较乾净的手背揩了揩脸颊。他穿上t恤,未几又脱下来,嫌衫上有沙粒的触感,一穿起来还真固是「芒刺在背」。捲起t恤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腰挺得胸膛也倾前,又朝天踢一下腿,活动筋骨,秦招看了,发现楚暮的腰肢坚韧得来,柔软度也好。 「走啦。我肚饿。」楚暮架上眼镜,看了秦招一眼,垂着眼,俯身拾起那盒他觉得是朱古力的礼物,拍拍盒上的沙。秦招抄起袋便走。没走了两三步,屁股被人拍了几下,如同电击似的使他全身一震,秦招猛地转过身来,也见楚暮一脸惊诧,楚暮举起双手,支支吾吾:「我、我见你一裤子沙,便替你拍拍……没想过你这么大反应,又见大家都係男人……」 秦招又背向楚暮,说:「我本来在想事情,突然被人一拍,才吓了一跳。我平时并不会这样。」 「哦,我也猜到。你穿黑色裤子,一沾了沙就很明显,还有一点点你自己拍吧。我俩这副身世,」楚暮指着自己半裸的上身跟一裤子沙与海水跡的秦招,说:「看来也只能去食车仔麵或踎大排档。这样吧,搭车出市区,有一档车仔麵很好食,小学时我们常去的那档。」 「我们会一齐食晚饭?」 「你不饿吗?不过你想回家吃也可以。」 「没有,我也饿。一齐食啦。」秦招又说:「对了,你刚才做什么梦?见你睡得这么安祥。」 「好安祥吗?」 「安祥到好似死了那般。」秦招开玩笑说。 「是啊,死了,多安祥呢……」楚暮逼两手空空的秦招拿一袋零食,用t恤包起那盒他想是朱古力的礼物,一手搭在秦招的肩膊,疲累地挤出笑容,走向巴士站。